韓曉晨《中國青年報》(2014年12月02日11版)
  很多人都承認,自己有些“完美主義”,甚至在給自己做出這一診斷時還有幾分沾沾自喜。回想一下那個經典的面試橋段:當面試官要求你說說自己的不足時,你沉吟一下,然後說:“其實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追求完美”。不過在心理學家的眼中,真正的完美主義卻可能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
  完美之下的破壞力
  “完美主義者”的標準配置大概就是對“臻於完美”的強烈渴望。著名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被稱為“登峰造極的偏執狂”和“令自稱完美主義者無地自容的藝術家”。他曾在製作電影《閃靈》時為一個鏡頭反覆拍攝了127條,也曾為《巴裡·林登》一片找到歐洲唯一一家仍然生產18世紀蜂蠟蠟燭的工廠,並動用宇航鏡頭,只為實現完全的燭光照明效果。 儘管庫布里克們神經兮兮又令人緊張,但大眾通常將這類“奇葩”視為能力和成就雙高的牛人。
  不過,對於現實中的完美主義者來說,“兩高人才”的群像不過是一副令人心力交瘁的面具——正如加拿大約克大學心理學家戈登·弗萊特所言:“除了那些深受其害的人們,大部分普通公眾都無法意識到完美主義的破壞力。”在觀眾們將庫布里克的《洛麗塔》和《發條橙》奉為經典時,大概很難想象,他“好,不錯,再來一遍”的拍攝習慣令多少演員頭皮發麻,而他將音樂家亞歷克斯·諾斯為影片度身創作的配樂刪得一干二凈,又讓後者何等痛苦。
  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完美主義還有更為慘烈的表現形式——美國阿拉斯加傷害預防中心、重大疾病與創傷基金、美國自殺學協會在2003年至2006年間聯合開展的一項自殺跟蹤研究對自殺者的親友進行了採訪,結果發現,超過半數的死者被親友描述為“完美主義者”。
  一元化扼殺可能性
  早在1992年,心理學家戈登·弗萊特和柯爾克·布蘭克斯坦等人就已經發現,對錯誤的強烈焦慮甚至會使一些完美主義者難以邁出走向成功的第一步。事實上,很多因做事拖延而在截止線上焦頭爛額的人,都有著一顆完美主義的心。
  2007年,我坐在高考的考場上,懷著近乎神聖的情感,堅信面前的這張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答卷”。於是我用鉛筆在答題區畫上細細的橫線,四平八穩地把答案從草稿紙上謄寫過來,再用橡皮擦掉輔助線。結果在考試最後的15分鐘里,我瘋狂地刷過三頁試卷,每個字都寫得像脫韁的野馬。另一個事實是,從初中起我就一直扮演著“把考場坐穿”的角色,不修修改改耗到最後一秒鐘是絕對不肯交卷的。對於我來說,90分以下和60分沒有任何區別。
  “你有沒有想過,用這些時間做點別的事呢?”一次,我的朋友這樣問我。她是個現實主義的“80分女孩”,她手腦皆快,行雲流水地用80%的時間答完卷子,覺得能得個80多分便果斷交卷了。我還在字斟句酌的時候,她已經去了趟超市,又坐在圖書館里翻了好幾頁書了。“我就是80多分的水平,與其在那裡和自己較勁去拼個90分,不如抓緊做點別的事情。”
  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攝影大師茱莉亞·卡梅隆描述的完美主義怪圈:“一個強迫你在所寫所畫所做的細節里不能自拔、喪失全局觀念又使人精疲力竭的封閉式系統。”我擦掉了輔助線,心裡的焦慮卻越塗越濃,劃掉了可疑的字句,判斷力卻越來越薄弱,最終留下了一張狼狽的試卷。而那些糾結的時刻中,我忘記了在一元化的標準之外,還有著豐富的可能性。
   缺陷給你獨特的美
  是什麼使完美主義者鬱結難舒?這其實是個不言自明的問題。過高的自我期待、過苛的自我要求以及“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強烈意念,令完美主義者的成績單相形見絀。正如《擺脫完美主義》中所言:“追求完美的人通常覺得自己永遠不夠好,認為錯誤是個人缺陷的訊號,而唯一可行的路徑就是成為完人。”
  美國真人秀節目《全美超模大賽》曾舉辦數場以“缺陷美”為主題的選秀。參賽者們被畫上濃密的連眉,點上密佈的雀斑,或是塗上一顆巨大的黑痣,以突破“完美”的瓶頸,在缺陷中喚醒自信,發現個性化的美感。其中一場選秀的嘉賓肖恩·羅斯,皮膚雪白頭髮卷曲,是位實實在在的白化病患者,卻因獨特的外貌和良好的肢体表現力,而成為多個國際品牌的秀場寵兒。相反,有著天使面容的長腿女孩喬丹·米勒,卻因為台步走得“太過完美”而被評委認為沒有特點。可見,即使是吹毛求疵的時尚圈,也會覺得“完美”是條不可期許的迷途,“圓滿”是種乏味單調的執拗。拋開完美主義,對本質的關註才能回歸,獨特和多樣化才能綻放。
  這個世界上並不缺乏“完美主義者”的成功故事,卻很少有人講述,主人公容忍了哪些不完美,才換得這一分專註與精彩。心靈雞湯的販賣者們也不會透露,那些振奮人心的故事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糾結與傷痛。完美主義並不是卓越者的興奮劑,甚至在更多時候,是個需要解開的疙瘩。  (原標題:完美主義不是卓越者的興奮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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